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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被裁员到ICU,一个底层设计师的人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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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戈多

牛年已至,各行各业的人们重新返工,开启了新一年的事业和征程。他们将以什么姿态迈入牛年?新周刊APP联合腾讯新闻推出“浮生财记”系列原创报道,真实记录大时代下普通人的财富故事。今天是第五篇:一个“底层设计师”的中年。

进入中年以后,小慧成了王小波所说的“受锤的牛”。/unsplash

大年三十,小慧看着公公在ICU经历了生死一刻。年近40的她,又一次遭遇了生活的重击。

年底,小慧被公司裁员。此前,母亲、公公两位老人先后患上阿尔茨海默症,留守老家的女儿在这一年进入叛逆的青春期。小慧广漂16年,钱没攒起来,信用卡倒是欠了一大笔。

“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,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”进入中年以后,小慧成了王小波所说的“受锤的牛”。

生命前半段,小慧靠直觉活着,神经大条,“车到山前必有路”是她赖以生存的生活哲学。如今,这句话行不通了,当生活里的意外从四面八方而来,她的直觉被淹没了,找不到出口。

当生活里的意外从四面八方而来,她的直觉被淹没了,找不到出口。/《那些名字那些年》剧照

小慧身上集结了诸多具有时代特性的身份:第一批迈入中年的独生子女、大龄“广漂”、远嫁女、进城务工的母亲、“”工作制度下的设计师。

侥幸地度过了前半生,生活的压力在人生的下半场“水落石出”。不惑之年将近,小慧对生命产生了巨大的疑惑。

中年广漂,无处安放

年底,80后设计师小慧被裁员了。

因为疫情,小慧所在的服装工厂订单急遽减少。疫情对大品牌服装公司的影响甚微,但对她所在的中小企业来说,打击却是致命的。

这并不是她在服装行业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。到广州16年,小慧的设计师生涯一路滑坡向下。别人越过越红火,她却是越过越黯淡了。

小慧大专读的是服装设计,广州的时髦在她的内心激起火花。/《归途列车》剧照

年,小慧为爱离开老家河北邯郸,和未婚夫开始了广漂生涯。

小慧大专读的是服装设计,广州的时髦在她的内心激起火花。大耳环、热裤、波浪卷,满大街新潮的男男女女,加之广州是全国服装生产重镇,在这里,她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。

很快,小慧成了一家外贸服装公司的设计师,主攻俄罗斯市场。

设计不等于画图。事实上,小慧包揽了除工厂流水线以外所有的活,从市场调研、设计、打板、选购材料,到联系供货商、与客户沟通。早9点到晚9点,1个月休息1天。遇到加急的订单,整个工厂灯火通明,她和女工们一起,通宵赶制产品。

遇到加急的订单,整个工厂灯火通明,她和女工们一起,通宵赶制产品。/《归途列车》剧照

这两年大家声讨“”工作制度,小慧却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“先发制人”,开始“”了。

35岁以后,小慧熬不动了。气短、头疼、健忘、颈椎病、妇科病、胃病,轮番上阵,她成了一个典型的“过劳”中年人。她万万没想到,“底层服装设计师”吃的就是一个青春饭。

10年前,外贸服装行业进入寒冬期。

年后,珠三角地区的人工成本、材料成本、物流成本全面攀升,服装制造业开始转向人工更低的东南亚。年,小慧公司对接的俄罗斯客户跑路,对方在下了一笔几十万元的订单后失踪,公司受到重创。之后,小慧决定做回服装内销。

近10年来,尽管服装成本逐渐上升,中小工厂的利润率却持续走低,生意越来越不好做。一些小工厂为了抢单,将价格压到成本价,竞争不要底线,内卷严重。此外,服装市场变化加速、订单量严重减少,都让小慧的工作雪上加霜。

尽管服装成本逐渐上升,中小工厂的利润率却越来越低。/腾讯视频截屏

来广州的最初几年,小慧和当时的大多数广漂一样,怀有一个买房梦。

渐渐的,她接受现实:她和丈夫两人的工资涨幅永远追不上飞升的房价。年,广州新建商品住宅的均价为每平方米元,小慧的月工资多元;15年后,房价每平方米3.7万元,工资却只涨了一倍(元)。

买房梦落空,租房的情况也越来越差,小慧和丈夫的一室一厅越租越小、越租越远。

虽说岁岁年年人不同,有些事情却总是相似。“年滚年,还是没有钱。”16年间,广州的变化翻天覆地,小慧在经济上始终没有宽裕过,换过七八家公司,从来没有社保。

她和丈夫两人的工资涨幅永远追不上飞升的房价。/Pexels

这样没有保险的生活,似乎也没有尽头。

年底,丈夫拿到年终奖,两个人还完花呗、信用卡,放松的空气持续了几天。很快,小慧接到婆婆的公公脑梗恶化了。

被两位阿尔茨海默症老人夹击的春节

春节指向团圆,ICU的春节却时刻指向分离。

春节前夕,小慧的公公因脑梗恶化住进了ICU。大年三十,小慧和丈夫、婆婆轮流在病房外守候。病房内,是严重“缩水”的、瘦成皮包骨的老人。因为长期卧躺,公公仅剩90多斤,身上包裹的棉被仿佛随时会压断他的骨头。

年老,就是一个失去尊严的过程。/《漫长的告别》剧照

3年前,公公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,一开始行动不便,之后大小便失禁、说话不清,再后来,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,几乎失去语言能力。

在公公身上,年老,就是一个失去尊严的过程。到最后,最基础的吃喝拉撒都要借助外力。吃饭靠胃管,排泄靠尿管。在家里,婆婆是唯一敢给公公翻身、洗澡的人,因为他后背的皮肤严重溃烂,没有人敢直视。没钱请护工,60多岁的婆婆就像个男人一样,照料病人、操持家务,什么体力活都干。

医生问小慧和丈夫,老人家进食情况怎么样?小慧才意识到,健康的人才有资格“吃饭”,年老的病人只能通过胃管被动“进食”。此外,由于公公长期插着尿管,尿路感染是常有的事,膀胱炎也经常发作。

活着的体征,只在心率监视器上显现。

春节指向团圆,ICU的春节却时刻指向分离。/《ICU的日与夜》剧照

ICU一天的费用是1.4万,这笔钱全靠小慧和丈夫支付。住院7天,花掉了近10万,差不多是小慧一年的收入。这些年,公公一住院,丈夫和小慧的生活就要紧张一阵子,每次转账都在万元以上,如果没有花呗和信用卡的周转,日子根本没法转动。

关于公公的“噩耗”多了,小慧开始麻木,“鬼门关”重症监护室ICU也没那么吓人了。今年春节,女儿说“妈妈你不会笑了”,小慧发现自己的笑只剩下了冷笑,永远像在自嘲。

但真正让小慧憔悴的,是她同样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。自从女儿出生以后,小慧春节再也没回过娘家,因为孩子留在湛江,回邯郸路途遥远、太不方便。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,春节团圆的“圆”,总是缺了母亲的那块。

小慧已经和母亲两年没见了。

16年前,她远嫁广东,家里是不同意的。

土地征用费却不够支付县城小户型商品房的首付。/腾讯视频截屏

小慧的丈夫是广东湛江人,家庭拮据,公公婆婆在农村城镇化过程中失去土地,拿到的土地征用费却不够支付县城小户型商品房的首付。丈夫有个弟弟,一直在打散工,如今已经40岁。

小慧是“嫁给爱情”的先行者,那时候她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,感觉对就够了。但后来她发现,婚姻和爱情不是一回事,婚姻终将是两个家族的结合。

小慧结婚的时候没房没车,没收彩礼,老家的朋友觉得她疯了,小慧却觉得自己很清醒,爱情值得赴汤蹈火,钱的问题不是问题。

问题是从母亲失忆开始的。

到后来,小慧发现自己时不时地被母亲从记忆中清除。/《桃姐》剧照

年,母亲患上阿尔茨海默症,记忆力开始消退。从那时起,小慧与母亲的交流逐渐堵塞,母亲听不懂她生活里的乐趣或苦楚。到后来,她发现自己时不时地被母亲从记忆中清除。

起初,小慧害怕与母亲通电话,问好之后,提心吊胆地等待母亲的回应,不知道是否这一次就是被母亲遗忘的开始。继父告诉小慧,母亲总是失神地坐在客厅里,自言自语。母亲患病以后,人生后半段的记忆被抹除、被打乱,但童年的故事却能讲得一清二楚——

童年不幸,父母重男轻女,不让上学,就在给农民开设的“耕读班”外偷听,结果被哥哥抓住,要求回家照看几个弟弟。

这段故事,母亲讲述了6年。文盲,是母亲一辈子的痛,母亲坚信,正是因为不识字才让自己的后半生充满欺凌和坎坷。

母亲坚信,正是因为不识字才让自己的后半生充满欺凌和坎坷。/《一个都不能少》剧照

小慧第一次意识到,原来母亲这一生如此心碎。

上一次小慧见母亲,是在年的春天。小慧的堂姐打来电话,“你妈妈在闹,快回来”。那段时间,妈妈总是在家中大哭、歇斯底里,县城的风水先生说母亲被怨灵附体,要给她“驱魔”。小慧痛恨这些“搞风水”的,但是在老家,遇事不解,亲戚总觉得风水大师比医生是更好的选择。

过去6年,没人敢让母亲独自出门,即便如此,小慧的母亲几乎每年都会走丢一次。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,人都给找回来了。

医生对小慧说,阿尔茨海默症,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,过一天算一天,“我们能做的,不过是让死亡延迟”。

类似的话,公公的医生也对她说过。有时候小慧觉得,跟死亡博弈的,不是两头病倒的老人,而是自己这些健在的人们。

“我们能做的,不过是让死亡延迟。”/《漫长的告别》剧照

人生前30年,小慧觉得妈妈古板、守旧、难以交流。对她来说,谈恋爱才是人生头等大事,飞去离家越远的地方越好。

但妈妈失忆以后,作为独女的她,却再也飞不回去了。

“独生子女最光荣”的背后,

是不堪重负的中年

因为是独生女,小慧的童年获得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宠爱。否则,出身普通家庭,在上世纪90年代学艺术只能是异想天开。

80年代初,家里有一本鲜红的《独生子女光荣证》,是件令人骄傲的事。小学期间,小慧已经在冥冥之中感到自己走在时代的前列。但这个小红本并没有允诺过给她更顺利的未来。那时候的小慧并不知道,早年额外的宠爱需要在人生后半段偿还。

这个小红本并没有允诺过给她更顺利的未来。/孔夫子旧书网

人到中年,父母老了,作为远嫁女的她,无法分身顾及散落在中国南北两端的4位老人。更何况,“”工作制度已经牢牢地钉死了她。除了采购材料,她几乎不会离开工厂半步。

她不是没有想过回老家邯郸,和继父一起照看母亲。但女儿的教育问题,让她不敢轻易“迁徙”。

小慧的女儿曦曦11岁了。11年里,她陪女儿的日子不超过1年。女儿出生后,小慧把她留给了住在湛江的婆婆,虽说广州离湛江只有5个小时的车程,但由于小慧每个月只有1天休假,她和女儿,只能保证一年见一次的频率。

去年,女儿进入了青春期,猝不及防。

“没法管”是小慧谈及女儿时说得最多的词。但很快,她又会充满爱意地,提起女儿在班级里名列前茅的语文成绩和永远垫底的数学。

小慧心里最疼的,是她不知道女儿是如何一步一步长大的。

女儿的教育问题,让小慧不敢轻易“迁徙”。/《狗十三》剧照

小学三年级,曦曦用零花钱买来口红偷偷化妆,被奶奶告状后,曦曦说只不过想要跟妈妈一样漂亮;小学四年级,曦曦给表姑传授她的生意经,“顾客就是上帝,尊重上帝,才有钱赚,懂吗?”;小学五年级,曦曦突然说不想读书了,她看抖音上国外的小朋友好轻松,个个释放天性,但她现在好压抑。

去年一年,小慧和女儿冲突明显变多了。“妈妈,我不需要你管了”,这句话曦曦在电话里说了好多次。

如今,学校强调“家校联合”,老师们总是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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